洪大容

這是一篇優良條目,請按此取得更多資訊。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洪大容
天文學家、實學思想家、哲學家
洪大容
朝代朝鮮王朝
姓名洪大容
得保
湛軒
出生1731年
朝鮮漢陽
逝世1783年(51—52歲)
朝鮮漢陽
《湛軒書》

洪大容(1731年—1783年),字得保,號湛軒朝鮮王朝學者、思想家,朝鮮實學北學派先驅[1]:2[2]:1243。洪大容在前人的基礎上,通過研究摧毀了以中國為世界中心的華夷觀,指出地球宇宙中心,中國非地球中心,並提出「人物均」、「華夷一」的新思想[1]:38。他的宇宙觀和華夷世界觀為北學派實學奠定了哲學基礎[3]:256,也為朝鮮擺脫崇的「小中華思想」提供了理論前提[3]:118[4]

洪大容的著述內容廣泛,包括詳細記錄他出使燕京的《燕記》[a]、《會友錄》,代表其哲學思想的《醫山問答》,有關天文和數學的著作《籌解需用》,有關其經濟思想的《林下經論》,此外還有《心性問》、《四書問疑》、《三經問辯》、《杭傳尺牘》等。他的所有著述都收入於《湛軒書》(內外集),共14卷。[3]:88

生平[編輯]

洪大容1731年出生於朝鮮漢陽,祖籍南陽,祖上是世代為官的兩班貴族。他的祖父洪龍祖歷任大司諫,父親洪櫟曾任牧使。洪大容早年師從朝鮮儒學大師金三淵的後裔渼湖金元行韓語김원행。在景宗時期的辛壬士禍英祖四年的李麟佐之亂韓語이인좌의 난後,朝鮮黨爭異常激烈。洪大容幾度科考應試未果,於是他「早自廢舉,絕意名利」。他厭惡黨爭,遠離政界,潛心自然科學的研究,並自設「龍天閣」,研究天文曆法。[1]:2[3]:79[2]:1243

1765年,洪大容跟隨叔父洪檍的使節團去了清朝北京,考察了當時正處於盛世的清朝。在北京期間,他結識了進京趕考的「古杭三才」嚴誠潘庭筠陸飛。洪大容與古杭三才多次切磋學問,並結下深厚友誼。「嚴洪友誼」曾一度在杭州傳為佳話。洪大容與古杭三才的友誼甚至延續到半個多世紀後他們的子孫一代[1]:3[3]:80-84[5]。回國後,洪大容將他與古杭三才的筆談交流內容整理成《會友錄》。據說朴齊家看此書「飲而忘匙,盥而忘洗。」[2]:1243

除古杭三才外,在中國逗留的兩個月,洪大容還與20餘位中國文人廣泛進行了思想文化交流。在其《湛軒書》外集的《杭傳尺牘》收錄有他與清儒交換的32封書函,內集收錄有《吳彭問答》、《蔣周問答》。此外,洪大容在譯官的陪同下,還拜訪過南天主堂兩位西方傳教士兼科學家,與時任欽天監監正劉松齡交談多次[6][7]。不過洪大容將天主教和西方自然科學嚴格區分開來,他肯定和讚揚西方自然科學,但反對天主教[3]:84-87

1775年,洪大容遵母親之意,未經科舉通過蔭補涉足仕途,任繕工監監役(九品之末職),又任敦寧府參奉,翊衛司侍直。之後,他擁侍世孫,即後來的正祖,對正祖有諸多影響。1776年,洪大容被升任為司憲檢察的要職,官正六品。他在朝鮮中央機關任職三年後,移任泰仁縣監,50歲時任榮州郡守,外職七年。1783年,洪大容辭官回到漢陽,是年去世。[3]:87-88

思想[編輯]

宇宙觀[編輯]

朝鮮王朝後期出現了不少持有地圓、地轉觀點的思想家比如李瀷金錫文等。在洪大容之前的金錫文有「三大丸」浮空之說。在前人的基礎上,洪大容進一步發展了地圓地轉說,並通過月食現象對地球公轉、月亮圍繞地球旋轉作了較好的論證。朴趾源在其《熱河日記·鵠汀談》中與鵠汀筆談時說:「吾東近世先輩有金錫文為『三大丸』浮空之說,敝友洪大容又創地轉之論。」[3]:106-107[8]

洪大容認為宇宙之初是一片茫茫之氣,氣凝聚成物質,在不斷的運動中逐漸形成地球太陽月亮和星星。他說:「太虛寥廓充塞者,氣也,無內無外,無始無終,積氣汪洋,凝聚成質,周布虛空,旋轉停住,所謂地、日、月、星辰,是也。」他還說:「地者,水土之質也。其體正圓,旋轉不休,渟浮空界,萬物得以依附於其面也。」[3]:105-106他還進一步否認了地球中心說,指出地球和其它星星一樣散佈在無限的宇宙之中。他說:「滿天星宿,無非界也,自星界觀之,地界亦星也。無量之界,散處空界。惟此地界,巧居正中,無有是理……是以無非界也,無非轉也。眾界觀之,同於地觀。各自謂中,各星眾界。」[3]:110

在論證宇宙無限性的過程中,洪大容還提出了多銀河系的理論,指出宇宙中銀河不止有一個,類似的銀河系不知為幾千萬億。洪大容的地圓地轉說、宇宙無限性等理論打破了天圓地方,天動地靜,地球是宇宙中心,中國是地球中心的傳統儒家迂腐思想,從而為擺脫以中國為中心的華夷觀提供了科學的依據。[3]:112-113

華夷觀[編輯]

朝鮮半島在歷史上長期受傳統中華思想華夷觀影響。朝鮮半島各朝統治者都以「小中華」自居,蔑視和排斥中國以外的其它國家與民族。17世紀,漢譯西學書籍不斷通過中國輸入朝鮮。宣祖三十六年(1603年),利瑪竇製作的世界地圖《坤輿萬國地圖》傳人朝鮮。新的地理知識使以中華為中心的世界觀和傳統的華夷觀受到巨大衝擊。洪大容在這種西學東漸的歷史背景下提出了「華夷一也」的新華夷觀[3]:114。他說:「天之所生,地之所養,凡有血氣,均是人也。出類拔萃,制治一方,均是君主也。重門深濠,謹守封疆,均是邦國也。章甫委貌,文身雕題,均是習俗也。自天視之,豈有內外之分哉?是以各親其人,各尊其君,各守其國,各安其俗,華夷一也。」[3]:116-117

天圓地方說是華夷有別、內外有別的儒學世界觀的理論基礎。在方地的中心是中華,以中華為中心向外輻射,形成所謂的「中華——夷狄——禽獸」的層序。洪大容的「地圓說」、「正界說」[b]、「域外春秋」[c]說等理論,推翻了「中華——夷狄——禽獸」這一思想結構的基石。他否定了程朱理學把夷狄從人類劃分出去的觀點,他認為華、夷是各自獨立存在的,人不應該以種族、習俗、居住地分類,而應該以文化的貴賤區分。夷狄如果有文化,可以發生變化,也應該向其學習。被朝鮮一直視為夷狄的女真,建立清朝後與過去發生了很大變化,崇尚禮儀提倡忠孝,因此朝鮮士大夫不應該繼續鄙視清朝。作為北學派的先驅,洪大容「華夷一也」的新華夷觀使朝鮮從「小中華」意識的枷鎖中解脫出來,為朝鮮學習世界先進文化、文明提供了理論前提。[3]:115-118[1]:37-40

人物均同論[編輯]

18世紀性理學者討論心性問題的焦點一般是人性與物性是否相同(性指具體存在的法則),未發心體從根本上講是否善良的抑或善惡混淆的,聖人與凡人是否平等。師從洛論派金元行的洪大容繼承了洛論派人物性同理論,同時也創造性地從性論和心論兩方面論證了人物均同的思想[1]:15。他說:「以人視物,人貴而物賤;以物視人,物貴而人賤;自天而視之,人與物均也。」[1]:11

洪大容認為人物性同,即人與物在共同擁有生命之原理意義上是相同的,人在生存中所體現的禮義與禽獸草木在生長中所產生的現象,作為具體事物的存在規則沒有差異。他說「生之類有三,人也,禽獸也,草木也……草木倒生,故有知無覺;禽獸橫生,故有覺無慧。三生之類坱軋泯棼,互相衰旺,抑將有貴賤之等乎」。[1]:17-18

洪大容還主張人物心同。雖然草木和禽獸由於受限於外形而在現實上達不到正心,但他認為這並不重要,因為所有生命體都具有各自神靈般的本領。草木、禽獸、人之心從本質上講都是神靈的,所有也是相同的。他不認為人心與物心是差異的,進而認為聖人之心與凡人之心也是相同的。他說:「五倫五事,人之禮義也;群行呴哺,禽獸之禮義也;叢苞條暢,草木之禮義也」。人與物,聖與凡都是相同的。[1]:18-20

哲學觀[編輯]

洪大容認為物質性的氣是世界的始源。他說:「充塞於天地者,只有氣而已,而理在其中……理無所主宰,而隨氣之所為而已。」也就是說,他認為理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隨氣之所為而得到表現,隨氣的存在、運動、變化而表現為規定性、規律性、法則等。而中國的宋明程朱理學以理為主體,認為氣是由理派生而來,被理所主宰的。這種「主理論」是朝鮮王朝500年統治的哲學思想基礎。朝鮮主理論的代表李滉(退溪)說:「未有這事,先有是理」,「理為氣之帥,氣為理之卒。」[3]:118-122。主理論者強調「理氣不相互雜」,因此也被稱為「理氣二元論」[1]:25與「主理論」相對的是「主氣論」,代表人物是李珥(栗谷)。洪大容師從李珥一派的金元行,繼承和進一步強化了主氣論,主張「氣一元論」[1]:12-13。洪大容對朱子理學「以理為本,理在氣先」的「主理論」進行了批評,堅持「先有氣,而後有理,理在氣中」。他認為氣是唯一實存的,如果把理也說成是實存的,那麼無論是理不離氣還是氣中有理,都是自相矛盾的。洪大容的「氣一元論」否定了理學的理善氣惡的人性觀。[3]:121-122

在心性問題上,洪大容認為心性不離氣質,將心性植於氣這一實體之上。他在《四書問辯·孟子問疑》中說:「竊以為心者,五臟之一,有動有跡,只是氣而已,而理在其中。非無理也,而語其體則氣也。雖有理也,而不可認理而為心。」他認為心雖是理,但是實有的五臟之一,其本體是氣。心雖是理,但理不是心,二者不能等同。他反對心即理的唯心主義觀點。受當時朝鮮醫學和人體科學的限制,洪大容尚不知道人腦而非心是人體能知能覺的思維器官,但他已經意識到先有物質,後有意識,物質是獨立於意識之外的客觀存在。在物質和意識的關係上堅持了唯物主義的原則。[3]:123-124[1][9]

在知行關係上,洪大容強調知與行的統一。他的心性實體通過實踐實用來體現。他認為讀書如果不實踐,那麼書與讀書者總是分離的,永遠達不到知行並舉的統一。在他看來,知對行具有指導作用,就像地圖可以指導人旅行一樣。讀書的目的就在於應用,學以致用,否則「苟能讀之精,講之熟,見之的,得之真,則彼書者,乃無用之故紙也。」[3]:125-126他還對朝鮮後期的禮論之爭進行了批判。他認為朱子學者試圖以「禮」來整治社會秩序和封建綱常,從根本上脫離了社會現實,忽視了時代的發展。他主張隨着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展,治理國家的方針和策略也都應隨之發生變化。從事利國利民的「利用厚生」的實學是拯救國家、振興民族的唯一出路[3]:126-127

社會觀[編輯]

洪大容在《林下經論》一文中提出廢除封建身份制度,倡導「萬民皆勞」、「萬民同樂」的理想。他認為四民(士、農、工、商)只是分工不同的職業,不是固定不變的。他反對門閥世襲制度,主張根據能力而不是身份來舉才錄用。他說:「凡人品有高下,材有長短,因其高下,而舍短而用長,則天下無全棄之才……其志高而才多者,升於上,而用於朝,其質鈍而庸鄙者,歸於下,而用於野,其巧思而敏手者,歸於工,其通利而好貨者,歸之於賈。」雖然,洪大容並沒有從根本上否定封建兩班制度,但他多少反映出「因才任用」、「適才適所」的平等思想。[3]:131-132

洪大容認為為所有人創造平等地位要靠教育先行。他主張實施初級義務教育,廢除階層特權,使所有國民都有平等的受教育機會,建立從初級教育機關「齊」到最高學府「太學」的教育體制系統。他主張脫離以中國為中心的教學,學習本民族語言、歷史、地理,並重視自然科學的教育。他還主張實行實踐教育,以激發國民勞動的熱情。此外,他還倡導男女平等,不能只強求女人嚴守婦德,而應該將女人視為與男人具有相同社會地位的獨立存在,令其享有平等的教育機會,以及改嫁的權利。[1]:46-50

文學作品[編輯]

洪大容在燕京與清朝文人交流時曾多次表示自己不好詩,視詩作等為文字遊戲,「平生不喜作詩律,所吟詠者不過古體若干篇而已。」不過他在給孫蓉州的信中坦承從燕京回國數年後,在不惑之年開始學詩[1]:53。他的文學觀是「反擬古,倡創新」,「破文飾,露真情」[1]:170

  • 《醫山問答》:哲學小說。洪大容通過假託代表朝鮮後期朱子學者虛子與代表作者等其他實學思想家的實翁對話,來闡述自己的哲學思想。隱居讀書30年的虛子以為自己已「窮天地之化,究性命之微,極五行之根,達三教之藴。經緯人道,會通物理,鈎深測奧,洞悉源委。」但出隱後,他卻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虛子以為在中國燕都能找到知己,但結果失望而歸。在醫巫閭山,虛子遇到了號稱專破天下之虛的實翁。實翁與虛子討論世間萬物,使虛子心服口服,得到「大道之源」。[3]:127-128
  • 《乙丙燕行錄》:韓文版的《燕記》[1]:167
  • 《東國記略》:一部向中國人全面介紹朝鮮歷史、地理、行政區域、風俗、文化教育、學術和思想、社會制度、古蹟等的百科全書性質的概論書[1]:167
  • 此外,洪大容還編輯了《大東風謠》、《朝鮮詩選》、《海東詩選》等著作[1]:167

評價[編輯]

  • 朴趾源在其《燕石集》中評價洪大容說:「德保,通敏謙雅,識遠解靜,尤長於律歷,所造渾儀諸器,湛思積慮,創出機智。」[1]:173[2]:1243
  • 嚴誠評價洪大容說:「洪君於中國之書,無所不讀,精歷律算卜戰陣之法,顧性篤謹,喜談理學,具儒者氣象。」[1]:174
  • 潘庭筠評價洪大容說:「洪君博聞強識,於書無所不窺。律歷戰陳之法,濂洛關閩之宗旨,無所究心。自詩文以及算術無所不能。」[1]:175[2]:1243

參見[編輯]

註釋[編輯]

  1. ^ 在用漢文撰寫《燕記》後,洪大容又用韓文以日記的形式創作了長篇紀行《乙丙燕行錄》[1]:66
  2. ^ 《湛軒書》內集卷4,《醫山問答》:「且中國之於西洋,經度之差至於一百八十。中國之人,以中國為正界,以西洋為倒界。西洋之人,以西洋為正界,以中國為倒界。其實戴天覆地。隨界皆然,無橫無倒,均是正界」[1]:38
  3. ^ 《湛軒書》內集卷4,《補遺·醫山問答》:「孔子,周人也……春秋者,周書也,內外之嚴,不亦宜乎。雖然使孔子浮於海,居九夷,用夏變夷,興周道於域外,則內外之分,尊攘之義,自當有域外春秋。」[3]:115

參考資料[編輯]

  1. ^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韓衛星. 《洪大容文学与中国之关联研究》.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4年6月. ISBN 978-7-5097-6062-8. OCLC 951711560. 
  2. ^ 2.0 2.1 2.2 2.3 2.4 李岩、徐建順、池水涌、俞成雲. 《朝鲜文学通史》.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0年9月. ISBN 978-7-5097-1511-6. OCLC 671601786. 
  3. ^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李英順. 《朝鲜北学派实学研究》.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1年12月. ISBN 978-7-5161-0362-3. OCLC 885793247. 
  4. ^ 鄭成宏. 朝鲜北学派的新华夷观解析. 《東北亞論壇》. 2008年, 第17卷 (第6期). ISSN 1003-7411. OCLC 184838188. 
  5. ^ 金柄珉. 洪大容和“古杭三才”的友谊与东北亚文化. 《東北亞論壇》. 2008年, (第4期). ISSN 1003-7411. OCLC 184838188. 
  6. ^ 詳參Pak Song-nae,「Western Science and Silhak Scholars,"in Korean National Commission for UNESCO, ed., Korean History: Discovery of Its Characteristics and Developments (Elizabeth, NJ: Hollym, 2004), p. 339;並參洪大容,《湛軒燕記》,《燕行錄全集》第42冊(首爾:東國大學校出版部, 2003),卷1〈劉鮑問答〉,p42-48。
  7. ^ 羅樂然,A. Hallerstein - Liu Songling - 劉松齡書評,BIBLID 0254-4466(2013)31:1 pp. 333-339漢學研究第31卷第1期(2013年3月)互聯網檔案館存檔,存檔日期2023-02-19.
  8. ^ 陳輝; 黃華新. 洪大容地转说之学术渊源. 《自然辯證法通訊》. 2004年, 第26卷 (第3期). ISSN 1000-0763. OCLC 612636791. 
  9. ^ 李英順; 金成鎬. 试论洪大容的实学思想. 《東疆學刊》. 2006年, 第23卷 (第1期). ISSN 1002-2007. OCLC 980977282. 

延伸閱讀[編輯]